江南地区每年大概只有三个季节:夏季、冬季和雨季。春风从东海岸登陆,为江南地区因没有暖气而蜷缩在家中的人们带来了温暖和充足的降水。一夜之间,那些掉落了一整个冬天落叶的树木的枝头,都抽出了嫩绿的新芽。春季的雨水虽大,但每一滴雨的体积却很小。绵绵不断的细雨落在身上的感觉就像母亲的双手抚摸着孩童的脸庞。校园的操场上,苏醒的鸟儿正在寻找草丛中的蚯蚓,松鼠们偷偷躲在树下啃着掉落的果实。
而后,雨停了,清明节。这是我在杭州度过的第四个清明节,大概也是最后一个。我不记得以往清明节的时候是否是晴天,今年,虽然没有杜牧所写的「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景象,但如「路上行人欲断魂」那般的感伤却依然在内心回荡。
清明节前的一周,我回了趟家。母亲做了我最爱吃的炖鸡,买来了回味无穷的驴肉火烧。如果说这次回家是为了吃上这些只有在家才能吃到的东西,倒也不错。回家嘛,当然是因为想念在家的生活,想念温馨的感觉。还记得这学期开学返校前的那天,我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开车送我到火车站,我走进了候车室,看到她依然在门外注视着我,内心竟有一些酸楚。
学校的课程都修完了,只剩下一个毕业设计和最后一学期的体质测试。往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将自己置身于无限的忙碌之中——每天奔波在不同的教室上不同的课,回到宿舍凭着学到的半懂不懂的知识写作业——这样似乎就能忘记一些让我烦恼的事。而现在,我停下了忙碌的脚步,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涌进了我的大脑,开始每天思考过去、现在和未来。我在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有哪些让我后悔的事,我的未来应该怎样度过……
我再一次来到了孤山。以前晚上散步的时候经常从学校走到西湖边上,然后绕到孤山的这条路,看着夜色下湖对岸的雷峰塔。这次我并非是来散步的,而是不想在离开杭州之际留下遗憾——我还没参观过孤山下的浙江省博物馆和西泠印社。
由于是节假日,西湖边上的游客很多。以前和同学游玩的时候,我说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因为我喜欢拍自然风光的照片,照片里如果出现了很多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就很违和。而同学却说,他就喜欢在照片里多拍点人,这才能真实反映现场环境的人文和热闹氛围。我觉得这两种想法都有各自的道理。早上去西泠印社的人很少,可能是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它那扇很不起眼的入口小门。博物馆门口却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其实这一天博物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展出活动,只有传统的陶瓷展,但大家都充满了热情。
博物馆的西侧小屋正在举办一个讲座。讲座内容的主人公是常书鸿。这位先生我熟悉,我曾经在《读者》上看过他一辈子守护敦煌的故事。向里望去,地面上摆放着的是那种古朴的木质长凳,很多游客都在里面静静听讲。我本也想静心领略先生为传统美学奉献的一生,无奈时间有限,我默默地离开了。